三年的心情记录
里程碑式的第一章
《KUNG’s vol.1》的诞生,是龚钰祺的音乐技艺大练兵。以往的创作与苏打绿密不可分,休团的三年里,“我必须要让自己的作品增加一点,有点像是我自己重新出发的感觉。”
苏打绿专辑《冬未了》里,龚钰祺是演奏曲版块《冬之颂》的把关人,但他说那里大体还是乐队歌曲的改编形态,而个人专辑则全是他自己的原创旋律,是很大的挑战,“我个人没那么擅长写好听的旋律。可能我会写好听的改编曲,但是好听的旋律我自己也觉得可遇不可求。”
于是他花三年时间琢磨新作,《KUNG’s vol.1》收录的只是三年累积的一部分。龚钰祺从小受宫崎骏动画影响颇深,久石让的音乐陪伴他长大,在专辑开篇的《Mirage》里能窥见些许动画音乐的影子。
这回谱曲、配器、制作全由自己操盘,龚钰祺过往的管弦乐创作经验都施展在新专辑里,上手颇有效率。执掌《冬未了》交响的德国指挥家Bernd Ruf,多年来与乐队保持着联络,顺理成章助阵龚钰祺的个人专辑。Bernd Ruf组织管弦乐手,安排了《KUNG’s vol.1》的德国录音工作,龚钰祺在多个采访中提到,庆幸苏打绿队友谢馨仪督促安排2019年末的德国录音,这在疫情影响的当下是无法想象的。
龚钰祺也在邀请诸多本地演奏家录制不同的乐器,将他写作惯用的钢琴或中提琴,变换成管乐、弦乐或其它乐器,经由不同乐手的演奏,为原本的创作带来新意,这些新的听感也催生了曲名的更动。
馨仪引入了制作人余佳伦(阿凉),他曾为热播剧《我们与恶的距离》配乐,也是新生代台派Urban代表人物Yellow黄宣的制作人。龚钰祺想找一位“不那么古典”的制作人帮忙,来突破自己的认知局限,阿凉正合他意。录音时,阿凉时不时弹起钢琴和风琴,那是跟龚钰祺自己完全不同的演奏方式。
《KUNG’s vol.1》是对龚钰祺三年时光的心情记录,没有特定的命题,“像我站在一个即将往上攀登的山的面前,回归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感受,在这里面逐一地记录下来。”
得不到奖的音乐生
因为喜欢所以坚持
乐队成员的个体差异,往往被团体的光芒掩盖。借着《KUNG’s vol.1》的推出,人们得以窥探龚钰祺键盘手身份之外的音乐人生。
父亲和爷爷都是录音师,录的是“当时的流行音乐”,他的妈妈也爱弹钢琴。4岁起,龚钰祺开始学钢琴,他觉得父亲只是单纯想让他懂点音乐、培养培养兴趣,没成想练得起劲,一路练到了今天。
印象中,家里只有练琴的声音。幼儿园里的龚钰祺通过钢琴考试,考进了小学的音乐班,老师限制学生只听古典乐,家里也不会放其它类型的歌。“可能我爸录音的时候是在录流行歌,可是他并不会把工作带回家里。”
弹钢琴时,妈妈常常盯着他,陪练几个小时。10岁时,他又捡起了中提琴,每晚一半时间给钢琴,一半给中提琴。当大多数孩子选择热门的小提琴或长笛时,龚钰祺相中了无人问津的中提琴和双簧管,只因中提琴更冷门便选它做辅修,长大的过程中才慢慢体会到中提琴的独特之处。
他唯一一次想放弃学琴是在小学五年级,因为没能准备好钢琴考试的曲目,龚钰祺弹得糟糕,灰心丧气。但他还是喜欢练琴,即使老师批他“贝多芬弹得不像贝多芬,巴赫弹得不像巴赫”,因为他最爱舒曼!巧合的是龚钰祺的生日与贝多芬同一天,而他弟弟跟巴赫是同一天,“我爸应该是没有这个打算哈哈哈,只是刚好!”
演奏比赛没得过什么奖,有时参加一轮就被刷掉,他也不抱着比赛的目的练琴,“因为喜欢这个事情所以才一直做它,不会有太多的目的性。”虽然也曾想在演奏里得到些什么成果,或修炼到某种地步,但随着年纪增长,龚钰祺发现最重要的是坚持,“坚持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是最重要的。我最近有一个开窍的点——一个演奏家,其实他也会每天练琴,如果我自己也能够达到每天练琴的话,我某种程度也是一个演奏家,即使我没有经常地举办演奏会,但如果我能够每天练琴,我也觉得正在做的事是跟演奏家一样的事情。”
他愈发相信,坚持的本身比达到的结果更重要。“让这件事情成为自己的喜好,这个喜好要如何让自己有一些满足的感觉?我觉得就是坚持下去,包含创作也是一样的。”
古典小子干“坏”事
在音乐里寻找突破
没有获奖的成就,龚钰祺的满足感在创作中获得。学古典乐的过程里,他干过不少“坏事”,“小时候是不能听古典音乐以外的音乐的,听别种类型的音乐很像是在做坏事。这些事情小时候一定都会有,谁不想做一些小小的坏事?”龚钰祺人生中买的第一张CD是席琳·迪翁的,后来他也迷上了麦当娜。
练琴之余,他开始写一些跟学习无关的创作,“除了听不同类型的音乐,做创作在小时候来讲也是某种小坏事。创作这个事情一直都蛮喜欢的,从小时候开始有创作的习惯。当我练琴练到很累的时候,就会去创作,创作是会用不同的心境做我自己有兴趣的事情。”那时的创作无厘头,“比较大胆”,带着歌词唱,后来就不怎么写有词的歌了。
考进台北艺术大学后,龚钰祺不想一直待在音乐系,就跑去舞蹈系旁观,他跟着老师在舞蹈课实习,帮忙伴奏,对舞蹈伴奏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件事也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用音乐跟人的肢体结合,我从来没有接触过。”龚钰祺一开始跟着芭蕾舞课试弹音乐,“我一弹那个伴奏,就非常非常喜欢,而且舞蹈里面也有很多的风格,可以让我演奏古典乐以外的风格。”
课余时间用来给舞蹈系伴奏,他观察舞蹈动作,慢慢体会伴奏要领,大学的时间基本都消耗在钢琴和舞蹈伴奏上。读完研毕业后,龚钰祺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到高中和大学做舞蹈伴奏老师,两年的工作包含了芭蕾和现代舞的各类伴奏。
大学里他还爱干的一件事,是像写日记一样写谱子,通识课上,龚钰祺全然不顾听讲,自己在本子上记五线谱,“我根本就是一个从高中就不爱念书的人!哈哈哈我觉得在上课的时候反而会有很多的想法迸发出来。”在电脑还不普及的年代,手写音符是宝贵的锻炼,“所有的音符都得自己写,而且也不能复制粘贴,所以我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在’写’这件事上。”
钢琴师VS键盘手
游走在古典与流行的边界线
龚钰祺“坏事簿”上还有一件事,就是加入摇滚乐队。他发现,后来自己做的事许多都曾是暗藏在心里的愿望。读书时没参加过社团,“有时候会想说去做流行音乐或者去接触相关的事情,好像这是一个不同的冒险。”从没机会做乐队键盘手,心中偷偷的幻想在苏打绿里实现了。
高中母校台北师大附中为毕业典礼出书,配套纪录片找来龚钰祺配乐,而这本书的主编是吴青峰。龚钰祺知道吴青峰在做一个叫苏打绿的乐队,于是在他们第一次碰面的项目讨论会结束后,龚钰祺表示对苏打绿感兴趣,而当晚苏打绿就有练团安排,龚钰祺回忆自己就像“小冒险”一般前去观摩,“我只是单纯地去凑凑热闹,一凑热闹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弹了弹键盘,觉得练团的感觉不错,后来就成了乐队一员。
加入苏打绿之初,龚钰祺觉得那是键盘手“式微”的年代,摇滚圈似乎并不流行什么键盘手,所以他常开玩笑说键盘手没有存在感,“一开始我觉得好像蛮轻松的,不用做什么事。”后来键盘手成了不少乐队的重要配置。
然而苏打绿所属的流行领域,与自己身处的古典圈有着天然的矛盾,“对我来讲是两种不同的领域同时在我的认知里面发生。”他并没有在加入乐队之初就全情投入,还因翘课练团被老师训话,于是龚钰祺选择顾好课业,完成论文,花了三年时间才读完研究所,回到苏打绿怀抱。
一边是妙趣横生的苏打绿,一边是学校老师的殷切期盼,取舍和抉择的拉扯折磨了他很多年,“这两件事情一开始对我来说其实是蛮冲突的,的确。这个冲突感就是当我在做其中一件事的时候,另外一件可能就有一点忽略了,心就有一点收不回来的感觉。有时候还是要认清自己要专注于哪一方面。”龚钰祺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在苏打绿不会挺过30岁。
但在入伍时,战友和长官跟他聊天,他得知苏打绿在他们心中的重要程度,旁观者的认真劲儿反而显得自己面对乐队的态度有些轻浮。当兵的经历让龚钰祺正视已经获得的一切,坚定了做乐队的决心,“当兵之后反而更投入苏打绿这个事情,好好地认真地去做它。”
后来,流行与古典在他心中也由“冲突”转向了“融合”,他以第三者的视角,将自己从矛盾里抽离出来,把古典和流行的元素揉在一起去演奏和创作,“那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其中一个细节是,从《秋:故事》那张专辑开始,他向乐队灌输古典乐团常用的调音标准,让苏打绿以442赫兹的标准代替以前的440赫兹,为乐队吸纳古典元素做充分的准备,缔造出《冬未了》的惊艳跨界。
梦想最初的模样
“我写的每个音符都是我的梦。”
有自己的创作是龚钰祺的愿望之一,这个念想藏在心里,但很多年都未能实现,“回想起来,的确我曾经想象过这些,只是我没有胆量或者勇气把它拿出来讲,但是我觉得就是坚持,如果事情一直在坚持着做,可能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还是能够达成的,还是有逐渐酝酿让它成形的一天。”
做苏打绿的同时,他与好友蕴青成立了另一个组合“亮晶晶概念乐团”,这是龚钰祺输出自己创作的平台。而他在苏打绿正式发表的第一首个人词曲创作,是收录在《你在烦恼什么》(2011)专辑里的《如果凝结就是爱》,创作于2008年9月。
时隔十多年,龚钰祺的脑海里已找不到这首歌最初的创作动机,采访当日他直言自己实在回想不起来龙去脉,但他说,大体是没什么包袱也没有束缚的大胆创作,记录着当时的心情。歌曲的demo里,阿龚的演唱粗暴憨直,层层叠叠的和声极具冲击力,“哈哈哈我的和声那么多只是为了掩饰我的唱歌很抱歉。”
回想歌里和声和旋律“变来变去”,他觉得似乎这也跟新专辑的那首《Pinky Envy》有些异曲同工,都有跌宕起伏的旋律转变,“变来变去也一直延续到了这张专辑(《KUNG’s vol.1》)里面。我现在只回想到我的歌词了,这应该也是某种’一个人’的感受——一个人在某个情景当中,那个画面会延伸到一些身边的场景,那个场景其实就是我比较熟悉的河边景观等等。”
从初中写出第一首变奏曲,到如今发表个人专辑,创作点缀着音乐历程,这是他一直在坚持的事。龚钰祺鼓励年轻人把最初的梦想和内心的感受写下来,作为“初心”的佐证,可以提醒未来的自己究竟为何出发、最喜欢的事是什么。曾经课堂上开小差写下的那些五线谱,在龚钰祺看来,正是他梦想的起点,“我会想起来我那么爱写谱这件事,喜欢写谱子也就是我在写某种梦想的一种方式。毕竟我本人不是文学家,我不会用华丽的词语去描述我的感受。但是我能够告诉你的就是,我所写的每一个音符就是我的梦想,这件事我真的从大学从高中甚至从更小就开始做了。”
龚钰祺冬天出生,《KUNG’s vol.1》冬天发行,他喜爱雪景,喜欢白色,这是专辑封面的灵感来源,白雪皑皑的山间,一个人面对着通向远方的路,天空飘着粉色,似云似雾,也似滴落的油墨,那是白雪世界里的迷幻异景。
龚钰祺说,《冬未了》让他站上了山顶,但“每个人也不一定一直都会在山顶,而且山顶的空气太稀薄了,没办法久待。”乐队暂别三年,他得以重新整理自己,“就像我专辑封面的那幅画一样,我现在站在山的底下,在这个山脚下重新出发。”
你不知道的阿龚——最近爱听太空的声音
麻乐:你好像特别喜欢看动漫?
龚钰祺:我关注很多日本动漫账号,我喜欢虚幻的场景,像港珠澳大桥这种——空无一人,只有风景,对我来说太虚拟了,感觉太不真实了。在动漫里面常常可以看到不真实的景象,这个画面对我的创作动机更有启发,所以才会蛮喜欢多看这些。我后来看的也不止动漫,有一些绘师的作品我都会看。
麻乐:你喜欢用视觉来刺激自己?
龚钰祺:我还蛮需要一些画面的,这就是我自己创作的一个习惯了。我为什么会比较需要有视觉的事情,因为我一开始就是从喜欢宫崎峻的作品产生了创作这个事情。宫崎峻做了很多好看的动画,我在动画音乐这个事情上面是非常有感触的。所以我觉得我创作会有很多的元素是来自这个出发点。
麻乐:工作之外,你会听什么样的音乐来消遣或作为陪伴?
龚钰祺:既然你今天问我这个问题,我就来回答当下的一个答案,当下哦!这一阵子我都在听……我不知道音乐应该怎么分类,就是只有几赫兹,438赫兹的音乐。前一阵子我们一起合作过的老师推荐给我的音乐,就是太空的声音。它一直会维持某一种频率,那个太空的声音甚至是火星的声音、水星的声音,是一种无状态的感觉,但就是有声音,有点像白噪音,可是我觉得白噪音比较恼人,太空的声音比较好听,我最近很常听这种。
麻乐:你听这个声音是在干嘛?
龚钰祺:在消除我的杂念哈哈哈哈。我现在当下回答你好像也因为年纪增加了一点,所以在某些时候是需要有一点净化的感觉,所以我就会用音乐来让自己净化,可能会去寻找一些没有那么多旋律、没有那么多和弦、没有那么多像我的工作的一些音乐来聆听,就是太空的声音哈哈哈。
麻乐:还有一件事情比较奇妙,就是你的舞蹈是怎么练的?因为之前在演唱会上你跳舞,是原本小的时候就很会跳舞吗?
龚钰祺:我不会跳舞,我都是乱跳的!但这个事情已经停止于2014年(苏打绿)十周年演唱会,在那之后就没有再做过跳舞这个事情了,我都是乱跳,而且我觉得我现在迈入了不同的年龄阶段,已经失去了这个技能哈哈哈。
龚钰祺口述《KUNG’s vol.1》的奥妙
如果选一首歌来代表这张专辑,就是第一首《Mirage》。这首歌起源于2018年底,我坐车去澳门旅行经过港珠澳大桥。桥上只有一部公车,公车自己行驶的时候,我觉得非常地孤单但是又有一点迷幻。最后它还潜入人工隧道,我就觉得非常得奇特,非常想要把这个感受记录下来。回家之后我才把当时的那个感觉再回想,用钢琴弹出来,再编成管弦乐。
《Mirage》里面做了非常完整的配器。做了这首曲子之后,我开了一个音乐会叫做《人工幻境》,自己也是私心地把《Mirage》当作重点的演奏曲目。在举办这场演奏会的时候,我跟馨仪其实就已经在构思,要把我的一些作品收集成一张专辑,我们真的构思了很久。所以这首曲子算是我自己真正能够把它完整地收录在我专辑里面的第一首曲子,《Mirage》算是一个起点。
作曲时要带着某种情绪,没有歌词的时候如果只用音乐来表达,的确是完全要浸在那个情绪当中的。写《Rage Pantomime》有点像是我回想的感觉,就像在写《Mirage》的时候,我也没有在港珠澳大桥上面,是回想当时那一段很迷幻的时光来创作。我的确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回想那个心情的,我会去听一些真的会让我愤怒的曲子,让自己到某种情绪里面才开始创作。我在创作前都要花大概30分钟的时间让自己进入某种情绪。比如说节拍比较重的或者是比较摇滚一点的曲子,上网搜寻一些比较猛烈的曲子,来让自己的心情像节奏一样加快,心跳变快的时候我就开始写。
一些动画原创的曲子节奏都很快,听起来心灵很亢奋,动画会有画面,我觉得自己有一些画面的时候,会比较容易写我的音符出来。
《Rage Pantomime》是我在描写自己多变的性格,就是“自我的愤怒”。我在里面用了蛮多不同的奇奇怪怪的和声跟一些转来转去的旋律,描述自己性格阴晴不定的那块。我不会展现愤怒给大家,经过了一些修饰隐藏之后,可能会变成某一种幽默。最终听起来是带有一些幽默的感觉。我在创作的过程中虽然带着愤怒的心情,可是我配了中提琴演奏,中提琴已经帮我消除了很多愤怒的部分。
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很多变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诠释方式,就跟不同的乐器来演奏这个旋律的感觉是一样的,我就是想要从各种不同的尝试当中,带给大家各种不同的感觉。最终在专辑的呈现上,我也没有用我原本的曲名,甚至我也没有用中文的曲名,目的就是想要让大家不要那么快被文字绑住、做出对这首曲子的判别。我们选了一些比较少见的英文单词。
因为我们生长在中文的环境当中,可能有一些词真的会很快地把你的情绪局限,所以我才想要用一些比较冷门的单词。这些冷门的单词是我在专辑里另外一个合作的对象郭修彧带给我的灵感。因为她帮我谱写了那首《Void of Hue》。
她帮我写那首歌词的时候,用字就非常难,写完之后,我也用了很多时间去翻译才看得懂哈哈。可是我觉得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一直去哼我的曲子,再搭她的歌词,反而加深了旋律带来的感受。所以才会觉得如果我们把不那么直觉的方式,就是没有那么快就被歌词带走的方式,延伸到曲名这件事,这就是我想要尝试的一件事。
《Indulge Me》原本要描述的就是早上赖床的时光,早上起来第一首听到的音乐,会比较像这首《Indulge me》,它有一点点轻松,有一点点懒散,这个懒散当中那些比较轻快的节奏又能够让你起床。
做《Blurred Hue》以前,我没有真正地跟口琴音乐家合作过,口琴声音尖锐,我原本有点成见。老师当天录音的时候带来蛮多把口琴,我们一开始先听了很多口琴的音色,有一些口琴听起来真的跟印象中不太一样。因为中提琴还是温暖的音色,所以口琴对我来说可能是比较高亢的音色。最后老师选的口琴是德国原装的,他那个口琴特别大,特别大的时候它的共鸣就特别多,听起来完全不同于我印象中的比较高亢的感觉,反而像是中提琴一样带来了一种不同的温暖。
录音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对这首曲子有完全不同的感受,原本中提琴带来的是孤单,但是口琴带来了更孤单的感觉,是既温暖又孤单。如果在孤单当中加入温暖,就会更孤单了,在更大的空间里面确实有一个人在演奏的感觉,更强烈。
人的演唱也是一种乐器的表现,于是有了《Void of Hue》(《Blurred Hue》的另一版本),想要做两个版本都收录进来,也是出于我自己对这首曲子的偏爱了,这首曲子是跟《Mirage》的一首联动作品,它们两个其实描述的事情是差不多的。但是《Blurred Hue》跟《Void of Hue》是描写重生的感觉,这个重生的感觉就跟从地下隧道出来的感觉一样。在专辑里面这两首是用不同方式呈现的——《Void of Hue》就是用单纯的钢琴伴奏来搭配人的演唱,《Blurred Hue》有比较完整的编制,一开始是口琴的吹奏,最后再突然有一个磅礴的管弦乐跟打击乐的呈现。一开始创作时候我的画面都是差不多的,后来在专辑里这两首已经是不太一样的作品了。
《Somewhere Nowhere》采用了印度埃斯拉古琴(Esraj)、塔布拉鼓(Tabla),我单纯地想用一些民族乐器,我都是用中提琴来模仿的。这首很有趣的地方是,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用中提琴来模仿我心里面联想的埃斯拉古琴的演奏。在录音的时候,我们跟老师讨论,一起听他的各种演奏,再把他演奏的都收录进来。演奏的过程当中,反而比较像是印度琴在模仿中提琴,因为他演奏的是我的旋律,而不是他们自己平常惯用的旋律。这个彼此互动的过程对我来说收获蛮大的,这个互动性是我在创作的时候没有感受到的——其实我没有特定地想要真的演奏哪一个民族的乐器,而是出于对某个画面或者是某种声响的想象,原本我用中提琴来演奏,但我们请到了印度琴的老师之后,他丢回来的东西也像是他对某种画面的一些想象。
《Somewhere Nowhere》只是更单纯地因为我玩了某一个电动,就很想要描写那个感觉——一个冒险家探险者,去了荒郊野外,身处于一个完全不了解的环境当中,也许在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座城市等等那种感觉。
《Pinky Envy》的“envy”是嫉妒的感觉,曲名上使用“pinky”让它带有一点点俏皮的元素,让这个嫉妒是比较立体化的,而不只是呈现一个拖泥带水的个人思想。这个立体化的感觉来自于这首创作里面的旋律,它虽然是带有一些五声音阶的色彩,可是这个五声音阶的色彩还是用了很多的转调,一开始的demo里是用中提琴来演奏。我们请了德国人来演奏里面的管弦乐,录音的时候很有趣,曲子有五声音阶的东方色彩,看着外国人演奏五声音阶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画面真的蛮冲突的。
《Measure》短短的38秒,就是提醒大家不要忘记我是钢琴手。这个专辑比较像是我这几年心情的记录收藏。这段就是我在录音时弹到的暖身演奏,制作人就偷偷地把这些暖身片段录下来。这首要表达的就是我在做这张专辑当中的某一个时刻。
《Ballade of White》(原始版本发布于2017年3月15日)比较还原原本创作的感觉,就是很单纯地想要在某一个特定的节日去纪念那个白色的感觉。我很喜欢白色,《Void of Hue》这首歌原本的曲名也叫《纯白茉莉》,白色好像是我最常描写的一个颜色。
我希望听众不要用手机外放喇叭来播这张专辑,唯一可以用手机播放的,只推荐刚刚说的赖床的这首《Indulge Me》,十分推荐把它设置成早起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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